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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托斯卡纳罗曼史》第二幕：暗恋

 上一棒： @不要太认真 

下一棒： @是圆脸的阿那个落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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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isclaimer：对SEC和美股的了解仅限于课本和从业考试，无实操经验。

The Big short

In previous episodes: 

蔡程昱是刚入职SEC的初级分析师， 在监管房贷市场的部门，负责从各大银行的房贷池中采集资料并上报。逾期的人越来越多，蔡在连续一周提供带预警Tag的报告后，被上级找去谈话，“不要大惊小怪”，这令他非常不解。下一周中，基于计算，他仍坚持己见，却被上司勒令休假。蔡程昱十分清楚，若不是因为廖院长的推荐信，他早在第一次就被开除了。

方书剑是蔡的同期，入职摩根斯坦利，初级分析师, “数学家”, 在阿云嘎手下做事，九十天实习结束后，拿到两周假期，回加州老家看望父母，却发现社区的空置率达到60%。和相熟的地产经纪，邻居，房贷经理谈话后，方书剑立即给阿云嘎打电话；阿云嘎叫醒郑云龙，连夜赶回办公室，设计做空房屋债券的衍生工具。这一切令他无心休假，天亮后立刻飞回纽约，在机场的星巴克里碰见蔡程昱。两人均以为对方出差，聊天之后，才知道是为同一件事。方书剑的假期见闻证实了蔡程昱的观点，然而后者带来的SEC见闻却令人坐立难安。信息交换完毕，蔡程昱取消飞往LA的机票，开车带方书剑去了Bloomberg总部，找大师兄马佳。

 

____

 

方书剑第三次摁响门铃，可视电话的屏幕依旧漆黑一片。身后的蔡程昱绕着房屋走完一圈，退到路边查看垃圾桶，远远地冲方书剑摇头：“空的，还有一层灰。”

为了某种骇人听闻的假设，他和蔡程昱正在加利福尼亚南部的住宅区中进行走访。

“那么，又是一处空置房。”方书剑往掏出手机记下，又弯腰去看信箱，“全是广告。”

“进去看看。”蔡程昱自告奋勇地拧开门把，被灰尘呛得咳嗽数声，他紧随其后，从腰间掏出手电筒：“我们这算非法闯入，要是被抓了怎么办？”

“我法律选修和你一个班儿，”蔡程昱笑了起来，“期中期末里可没包括这些。”

“还好我司的法务部门很强……起码入职培训上是这么说的，”他也跟着笑了起来，开始翻拣门垫上的信件，“SEC呢，你这样不会有麻烦吗？”

“执行部门有权进行私人性质的走访调查。”蔡程昱捡起第一封逾期信，在笔记本上写下日期，金额，“虽然我在市场交易部，不过出发前我去找了石凯——还记得他吗？”

UBC每年都有退学的人，他们碰巧认识同一个。正如所有故事开头那般，计算机系的石凯在大二时开发了一款独立游戏，离开校园前的两小时内，还在慷慨地分发测试码。

“我找他帮忙做了点东西，字面意义上来说，我现在是执行部的人。”

“身份造假，哇啊！”方书剑闻声举臂，惊奇地睁大了眼，“你变了，你被掉包啦！”

“事急从权。”蔡程昱轻描淡写地将信封归置整齐，穿过起居室，打开厨房侧门，“这家后院竟然有个池塘——咦，那是不是鳄鱼？”

 

以度假为名的调查活动，自然无法媲美因公出行的机酒。他们在城市边缘的假日酒店开了三晚，赶上感恩节，价格翻番，令二人肉痛不已。走访结束后，蔡程昱坐进车内，扯松领带，掏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中餐馆；方书剑将笔记本塞进手套箱中，不停地用掌心摩挲膝盖。手机数次亮起，他不耐地翻过屏幕，这声响终于令蔡程昱抬起头来：

“出什么事儿了？”

“没事，黑五促销，邮箱都卡住了。”

“感恩节。想吃烧腊吗？”他又埋头研究菜单，驾驶镜中映出明晃晃的两个发旋。都说两个发旋的人很聪明——那么，蔡程昱的确是聪明的，并且还很有勇气，方书剑默默地想道，自己是说做就做的性格，提出前往加州调查时，早就做好孤身一人的打算，没想到对方当即表示赞同，不顾师兄马佳的阻拦，一把拉过桌上的记事本，在角落郑重其事地写下自己的大名。

马佳作为Bloomberg金融版块的负责人，自然明白此次出行意味着什么。还在UBC时，他便格外疼爱蔡程昱，见他下定决心，也不便阻拦，沉吟半响后，给二人抄送了一份邮件，将加州地区的朋友一一列出；方书剑没想到自己能收到这份厚礼，一时感慨，蔡程昱和马佳闹惯了，起身装模作样地要来握手，后者额角青筋直跳，挥手将二人撵出办公室，关门时却又迟疑，探出半个身子，用中文大喊道： 

“回来了请哥哥我吃饭！”

本来没觉得有什么，被马佳一喊，平白生出某种易水萧萧的味道。方书剑坐在一片漆黑的车内回想那天，一时入神。前往LA的飞机上，蔡程昱在聚精会神地重温美国队长2，气流颠簸令方书剑无法入睡，他只得听天由命地掏出耳机，翻到几百年前下载的podcast打发时间。耳畔女声先和来宾讨论《惊情四百年》中加里.奥德曼的精彩表现，蝙蝠翅膀构造与鸟类的区别，小惠金区的虎皮鹦鹉学会划水，话锋一转，开始聊起经济学中的十大原理。方书剑起先听得云里雾里，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下载一部娱乐行业的podcast，直到听见曼昆的名字时才反应过来，这一定是刚进大学时扒下的存货。

“经济学中最有意思的一个基本假设就是“人们是理性的”。”渐弱的背景音中，主持人清了清嗓子，“我觉得这个假设像一个针对所有罪名的豁免条例，你懂我意思吗？”

“当然，”嘉宾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，“‘神予世人万物，却连一盎司的理智也无。’”

 

“下雨了。”

“什么？”驾驶座上传来的动静将方书剑惊醒：短短几分钟间，他竟然打了个盹。

“下雨了。”蔡程昱重复道，开始发动引擎，“我在一家粤菜馆定了外带，现在咱们去取，然后回酒店休息？”

“好的，你点了什么？”方书剑坐直身体，拉下安全带。雨刷呼呼作响，他们离开停车场，驶入滚滚车流，和加班完毕的白领们一同前往落日大道。

“蚝油芥蓝，清蒸鱼，还有一个肉丸汤。”蔡程昱等待红灯的姿势十分特别：左手松松地扶住方向盘，右手前伸，用食指在仪表盘上找定一点后，开始小幅地演奏跳音。方书剑第一次见他这样是在大二参加Wells Fargo操盘比赛的时候，蔡程昱那时刚拿到驾照，前往总部进行决赛时自告奋勇地充当司机，红灯时把仪表盘当做钢琴键盘。他当时被小小地吓了一跳，缓过神后，还问他中央C在哪儿，蔡程昱用食指敲敲挂在通风口上的自由女神香薰，指尖上移，稳稳地抵住那枚火炬：“看这儿。”

“怎么？”彼时方书剑尚未了解某人性格中欠揍的一面，还傻乎乎地凑上前来，“这是你的中央C？”

“怎么可能，”蔡程昱毫不留情地发出嗤笑，“中央C永远在本王子的心里。”

 

车载电台中仍在播放市场大好的消息，道琼斯和纳斯达克指数以增幅3.5%，4.2%强势收盘。 似乎所有人都在投资，薪水支票还未捂热便重新送回银行柜台。方书剑按时收到公司的每日总结，以房贷市场为核心的共同基金，证券投资信托成为增速最快的两大板块，摩根斯坦利将二者的持有上升到历史新高；正如预料的那样，次级房贷池中逐渐增高的逾期率并未获得关注，一句“公众对房贷市场前景表示乐观”便草草带过。蔡程昱侧头看他，没有说话，只把目光沉沉地落在身上，然而这重量立马让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：

“到了？”

“还有二十分钟，堵车。”SEC最年轻的分析师伸手将电台关掉，车内立马安静下来，“有多糟糕？”

“无可奉告。”被入职签署的保密协议限制吐露一切财务相关的消息，他委实说不了什么，只得耸了耸肩，“反正你也能猜到，对不对？”

“听听电台就知道了。”蔡程昱摇摇头，忽然变得十分严肃，“我一直无法容忍错误，所以大二那次才和你吵了一架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
能不能不要突然提起这件事！他尴尬地咳了一声，干巴巴地开口：“我说不记得你也不相信吧。”

“但我现在希望，这次是我们错了。”

换做平时，方书剑早就大喊“你也有今天！”但与蔡程昱共同置身于加州某条滞塞的公路中，某辆零七款的福特车内，他奇异地感受到另外一人的呼吸与心跳，不知怎地，口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
“金融数学一开始不是我想选择的专业。”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，蔡程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，“我想当建筑师，或者汽车工程师。我对数学很在行，但更渴望看见计划被充分执行的瞬间，我需要蓝图，零件，一些能触摸的东西，看见他们被设计打印，组装成型，我就能知道，自己是正确的。然而廖院对我说，生活的本质并不是这样。”

“我知道。你在汽车学院读了一个学期之后，才来我们这边的。”方书剑沉默了一会儿，伸手去碰驾驶镜下的小十字架，“原来是院长亲自挖你？”

“说挖太抬举。第一学期我选修了一门你们的课，去图书馆找资料时正好碰见了，他请我喝咖啡，聊了很久。”

“你们都说了些什么？”

“金钱，道德，人生追求，在美国的生活，其他的可能性。是那些教授都会问的问题。”

“其他的可能性？”

“除了汽车工程，我还会有哪些选择？”

“金融数学，显而易见。不过我很好奇，他是怎样说服你的？你不是那种随便改变主意的人，理性得令人发指。”说到这儿，方书剑又恼火又好笑地瞟了他一眼，“前边的车开始动了。”

“算不上是说服，廖院只是谈了谈他对市场的理解和担忧，”蔡程昱重新把手放上方向盘，他们开始缓缓向前挪动，“但这引起了我的兴趣。市场需要被理智的，道德感强的新鲜血液来规范，优化，这听起来很像我愿意去做的事情。”

“我们现在做的事情能算是理性的吗？”终于说出自己长久的疑惑，他悄悄地吸了口气，“那些比我们聪明百倍的经济，金融学家，职业经理人，监督协会，董事，他们都认为当下是最好的机会，然而我们却站在他们的对面？”

“所以我说，我希望这次是自己错了。”脑中的设想过于恐怖，蔡程昱轻轻地摇了摇头，面容异常严肃，“然而如果我们是对的——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
“当然没有！”这问题太过天真，方书剑忍不住笑了起来；他转头看向驾驶座，伸手碰了碰蔡程昱的肩，眼神雪亮，“不过，谢谢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边。”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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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设定：

1. 郑云龙是他们大组的组长，独享转角的玻璃间。经常和方书剑一起行动的有junior broker张超，负责每周汇总零售线的数据；市场的实习生黄子弘凡，组会时播报板块动态，HR coordinator梁朋杰，有转岗意向，因此常来旁听。

 

2. 方书剑的硕士专业是applied eco，蔡程昱的是financial mathmatics, 有共享的基础课。二人组队参加过Wells Fargo的操盘模拟，拿了第二名，赢得实习机会。

3. 小蔡坐在JFK的星巴克里发呆，明明打算去LA休假，早上出门时却还是下意识地去摸领带。深绿色的飞行员夹克，开车时戴的墨镜忘了摘，进入室内后，被潦草地推向发顶；海军蓝长裤，脚上仍是学生时代的运动鞋，他把鼓鼓的背包放到地上，吸一大口香草星冰乐，被饮料冻得打了个寒颤。

 

4. 阿云嘎是方书剑二轮面试的panel之一。一摞印满单词的卡片，候选人随意挑选后，进行三分钟的即兴演讲。方书剑在ETF,break even, 401k中拿起写有fiduciary duty的那张，主面试官是个年过半百的金发女人，在方书剑举起卡片时笑出了声，转头碰碰阿云嘎的咖啡杯：“He is all yours.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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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谢大家带我玩，两位小朋友一周年快乐！塞了很多彩蛋私货，也偷了很多懒，没做什么考据，数字皆为瞎编，请无视这篇，愉快地move on到下一棒吧！